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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国人米歇尔100多年前发明马拉松比赛时不会想到,一群看不清路的人跑进了赛道。只需要一根约30厘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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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国人米歇尔100多年前发明马拉松比赛时不会想到,一群看不清路的人跑进了赛道。只需要一根约30厘米的尼龙绳,两端都编上圆环,分别交给视障者和引跑志愿者,比赛就这么开始了。
宋海峰是握着绳子的人。在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(以下简称“奥森公园”)的跑道上,世界冠军、全国冠军从他身边跑过,但更多时候,他的身边是一位盲人。他所在的何亚君助盲团已经在这里跑了10年,盲人600多名,志愿者是他们的3倍有余,盲人可以点名志愿者陪跑,被戏称为“翻牌”。
宋海峰第一次拉起那根绳子是10年前。那时他41岁,“跑马”两年,成绩一路提升。一天,他接到一对夫妻跑友的电话,他们要陪一位盲人参加百公里越野赛,主办方要求4人成团,三缺一,他们想到了宋海峰。
4个人约了一次饭。3位志愿者到齐了,正等待那位盲友。“怎么和一个双目失明的人一起吃饭?”宋海峰紧张地想,更加不用说跑步。
2013年,对宋海峰来说,跑步和快乐没关系。他身材清瘦,起步就是“猛跑”,30分钟跑完5公里,用疲惫对抗工作焦虑和失眠。他干了十几年医疗,当时正在创业,因为长期脱发,索性剃了光头。
在西湖边他第一次跑完10公里,累得“快要疯掉”,但很快就给自己报了一个月后的烟台半马。那年全国才36场马拉松,和几万人一起集结在起跑点,他“像头回戴红领巾一样(激动)”。冲线岁女儿的手,把完赛奖牌挂在她的脖子上。
“一上道就停不下来。”他一心想跑得更快,走到哪儿都能被叫“大神”。训练量最“恐怖”的时候,他一周要在奥森公园跑两三次20到25公里,“感觉自己跟弹簧似的”。
从2013年第一场马拉松成绩540(5小时40分——记者注)到2015年北京马拉松(以下简称“北马”)跑进个人最好成绩339,宋海峰不停定目标训练、不停突破。配速达到4分多时,他的大腿开始出问题,最后因为肌肉拉伤不得不在家休息。
当年,助盲团的名字还叫“跑步训练营”。“有一种随时随地解散的感觉。”宋海峰回忆,团里只有五六个盲友,基本都是盲人团长何亚君的朋友,志愿者也只有十多位,能跑越野的很少。
宋海峰第一次陪跑的那场越野赛中,小组里的主角就是何亚君。首次见面的饭局上,何亚君一进门,宋海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。
“各位哥哥姐姐好。”年纪最小的何亚君先开口。他让其他三人在他面前放两个碗,一个盛饭,一个放菜,没了就添。聊到起劲的时候,他跷二郎腿、用手拍宋海峰的肩膀和大腿。
“这和我宿舍里的哥们有什么两样?”宋海峰想着,“一个人跑也是跑,两个人也是跑”,于是开始在奥森公园和他一起跑步。
备赛时,为确保万无一失,他们前往北京昌平山区勘察活动路线,到了才发现,有段路是超过70度的陡坡,需要绳索垂降——这对何亚君来说难度非常大,一旦受伤,救援极为困难。他们不得不劝说何亚君放弃比赛。
“峰哥,没事!那就不比了呗。”宋海峰发现,何亚君比他想象中更豁达,但他却始终觉得这是个遗憾。
这之后,宋海峰加入了助盲团,每周三和周六早上在奥森公园陪盲友跑步。直到一年后的北马,这个陕西汉子终于牵起了那条绳子。
始于1981年的北马是国内最早的马拉松赛事,最初只有82位选手报名参赛。到了2016年,3万名选手像“潮水一样”涌出起点广场。
宋海峰所在的队伍一共有4位志愿者,左右各有一个“带刀护卫”,前后分别负责开路和断后,整个队伍菱形排开,何亚君跑在中间。
宋海峰那天比往常更紧张,“一定不可以让亚君磕着碰着”。一路上,他们要变速跑取水、拿补给,还有一位志愿者提前记下了沿途景点,挨个给何亚君介绍。
全马的准确距离是42.195公里。他们跑过人民英雄纪念碑,跑过长安街、复兴门外大街,跑过中华世纪坛、玉渊潭公园,带着何亚君在各个地标前拍照,后来,队伍在科荟桥折返时,已经跑了差不多30公里。
在整个马拉松过程中,30公里后是痛苦的“撞墙期”,跑者体力近乎耗尽,身体感到不适,像是有一座无形的墙挡在面前,对“意志力”是极大的考验。
为了鼓励盲友顺利完赛,志愿者将公里数换算为奥森跑道的位置,提示盲友还有多远。
从奥森公园南园跑到北园再回来是10公里。还剩9公里时,宋海峰告诉何亚君“从南门刚出发一公里”;还剩7公里时,宋海峰说“还差1公里过桥”,到了后来还剩5公里时,何亚军主动接话:“峰哥,到北园的正北边了。”他们继续往前跑,一起举手冲线时,附近是鸟巢和水立方。
2021年,宋海峰去无锡陪盲友刘海军跑马。他一路背着水袋,一根软管从背后绕上来挂在胸前。“水还有我的体温,暖和点儿,喝了不刺激肠胃。”
一直以来,马拉松代表人类奔跑的极限。100多年间,人们在全马中跑进4小时、跑进3小时,还寄希望于“世界上最擅长奔跑的”基普乔格将人类跑马记录带入2小时以内。而他几乎是马拉松精神的代言人,有着近乎完美的跑姿——头和躯干从始至终保持一条直线,肩膀不会晃动。
相较而言,何亚君的跑姿并不规范。宋海峰回忆,他跑起步来把双臂架在胸前,会不停“肘击”并排跑的志愿者,他们3个轮着被“打”一会儿,之后挪个位。
2016年那场北马,埃塞俄比亚选手格布雷以211的成绩冲过终点线位视障跑者中,何亚君跑到的413已经是最好成绩,和中国男子马拉松的平均成绩409差了4分钟。
团内有61名志愿者陪盲友参加了北马,一篇记录文章写道,“他们本有机会冲击更好的成绩,却用这来之不易的机会,帮助视障跑友完成梦想”。
1987年,当盲人跑者西里尔和引跑员高举双臂冲过纽约马拉松终点线时,人们“像疯了一样为他欢呼”。
很少有盲人相信自身能成为西里尔那样的跑者。中国有超过1700万视障者,北京有10多万人,何亚君助盲团里的盲友只有600多位。
刘海军在无锡马拉松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欢呼声。这是他的第一个全马,在此之前,他拒绝了朋友关于跑步的邀请。
“我怎会是跑步呢?”刘海军坐在按摩床边回忆,那时候他觉得跑步是“他们的事情”。他们是广告里出现的奥运冠军王军霞;他们是他的客人们——因为跑步劳损了身体,躺在他面前的按摩床上。
当刘海军扶着店门口的栏杆试着跑动时,他发现了自己“200步就喘得不行”,他还去附近大学的操场试过,只跑了半圈就躺在了草坪上。
那时他从哈尔滨来北京打工已有8年,从知春里的按摩店,换到了四道口、红军营,常常是工作一整天,晚上10点下班后,再和同事出去吃饭、喝啤酒,走起路来自己都觉得“发沉”。
不少第一次来团里跑步的盲友,肌肉像是“豆腐块”。宋海峰带着盲友做热身,他发现,他们很少迈大步,弓步更是不敢想象。到了抬腿动作时,很容易失去平衡。
跑起步来,有的盲友左右摇晃、有的佝着身子,有的只能从陪着走开始。不仅如此,盲友们把腿抬得更高,“刻意想迈过地上也许会出现的障碍”,为此付出的体力也是常人的几倍。
宋海峰曾带过一位盲友,迈脚遇上下陷的井盖,吓得赶紧原地站住,不敢再动。他意识到,作为志愿者必须慢下来、细下来,“能考虑多细就多细”。
他告诉记者,盲友从产生出门跑步的想法开始,就要面临不少问题——怎么走出去、怎么坐公交地铁、在现场会不会没人管、跑不动了怎么办、摔倒了怎么办、怎么换湿衣服……一个环节体验不佳,或许就不会再跑。
作为培训负责人的宋海峰要求志愿者跑步时不可以使用“米”,更准确的指令是“步”,台阶“要精确到几级”,转弯要“往左还是往右”,遇到上下坡时要“提前5步提醒”;助盲绳要在跑前调整好长短和松紧,跑步时双方的摆臂和抬腿频率要一致;不能提“瞎”字,不能谈论“太阳有多好”,更重要的是,不能问“为什么失明”,他还设计了考核问卷,得分90以上才有资格带盲友跑步。
他记得,有个志愿者忘了培训要求,下意识停步,蹲下来捡被大风吹落在跑道上的树枝,结果后面列队跑的盲人和志愿者全部受阻,撞倒了七八个人,这个志愿者受了很大刺激,自责得再也不来。
2018年9月的一天,刘海军一出奥森公园地铁站,就被助盲团的志愿者误当成来跑步的盲友,领上了跑道。一位志愿者让他拉上助盲绳,在他身边鼓励他,他穿着棉衬衣、牛仔裤和布鞋,一口气跑了3公里。
那天,刘海军感觉自己步子很大、跑得很快。他形容不出自己的跑姿,很久后从志愿者的口中得知,自己是“蛄蛹”着“往前冲”。
他觉得自己“傻大胆”,回去后,脚腕肿了,累得全身疼,走路都得扶着人。但歇了一周,他又去了。
“就像一个人之前都没有腿,现在突然有腿了。”刘海军顿了一下,“就像是我突然有一天能看见了,我肯定是不停地看。”
跑步成为他生活中新的锚点。后来他跑完5公里、10公里,开始练马拉松,团里组织的“奥八马(指的是奥森公园南园跑八圈,一圈约5公里,八圈刚好约一个全马——记者注)”,他也完赛了。
在刘海军的记忆中,奥森公园南园5公里由两座桥、3个坡组成。春天地上有二月兰和小草,夏天“花团锦簇”,秋天有“各种颜色的叶子”,到了冬天,虽然树枝是枯的,但是上面会挂着雪,能呼吸到清凉的空气。
这些关于颜色和形状的形容词,大多是相熟后,志愿者给他介绍的。他们牵着他的手去摸叶子形状,他能闻到割草机掠过后草汁的清香。他们带他去北园的向日葵旁照相,开放的时候“一片金灿灿的”。
2021年,他完成了跑马的梦想。后来,这个梦想变成更多场马拉松:在无锡跑马时他路过一所大学,听见加油声很想哭,他循着声音去打招呼,结果跑歪了路;在衡水跑马时,一群小孩给他加油,他伸手跑过去,感受到“小手的丛林”。因为跑马,他吃了太湖三白、爬了泰山,时隔多年他回到哈尔滨,完赛后吃了一根马迭尔冰棍。
武汉盲友徐金泽多年来致力于残障公益,也是一个公益跑团的团长,他认为视障者喜欢跑步的原因除了健身,还有想要“跑进主流社会”,能和社会有更多互动。
宋海峰还提到,和大多数人印象不同的是,许多盲友爱拍照,团内不少盲友都是“北漂”,他们跑完马拉松,会把照片发到家族群里,家人看见后,觉得他们在北京过得很好,“有很多人帮他们”。
宋海峰今年51岁,开了几家运动公司,还成立了基金会,想教更多盲人跑步。他整整做了10年志愿者,尽管“习惯了跑快,慢下来很累”。
跑者张军和宋海峰相识后被打动,成了一名志愿者,参与发起了海南爱在天涯助盲团。他跑马5年,家里“奖牌快要放不下”。带着盲友跑马,他的配速从4分多降到了6分多,放弃了一些平时能拿奖金、突破个人最好成绩的机会。为维持速度,他会在不陪盲友跑步的时候自己加训。
一开始,他到家附近的按摩店找盲友跑步,盲友怀疑他在“作秀”。为了让他们相信,他骑着电动车一个个接送他们到公园。他也遇上过一上来就问加入团里“能不能接受媒体采访”的健全人。
至今令他印象非常深刻的是,有盲友告诉他,自己虽然住在海南,却从没亲耳“听过潮水的声音”。当他带着盲友跑在海滩上,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时,他觉得很有“成就感”。
陕西的陕亮助盲团也在今年成立,负责人之一杨建民去年第一次在公园看见盲友跑步,觉得“很敬佩”,他和记者说,人到中年,想做点对社会有用的事。有志愿者说,自己以前有些拖延,但一想到和盲友约好了跑步,就不会睡懒觉。
但他也提到不少“好玩”的时刻。宋海峰爱写文章,署名“光头宋”,文字常把盲友逗笑。一次赛后,他见证了一位盲友的求婚仪式。还有一年,他去黑龙江G331国道骑行,到了刘海军的老家五常,刘海军一遍遍问,“峰哥你看见了吗,沿着国道骑,几十公里上百公里都是稻花”。刘海军8岁视力下降,21岁完全失明,那是他记忆里的画面。
等到连片的稻花出现在宋海峰眼前时,他有点难以置信,“有个盲人兄弟跟我贴得如此之近”。
他曾在一个群里看见有人打了“瞎子”两个字,要求对方删除并道歉。对方拒绝道歉,宋海峰退了群。
他还想给女儿做个榜样。在烟台半马,6岁的女儿被他抱在怀里,到了初中却不再喜欢和他说话,不和他一起看电影。一次,宋海峰拉着她出门去接何亚君跑步,女儿一上车就坐到了后座,声音变得很小。
女儿告诉他,面对盲人“自己怕说错话”。后来,在团里,女儿会主动给跑完的盲友递水。“她可以感觉到这么多人在关心这样一个世界,关心这些人。”宋海峰还想带更多盲童跑步。
事实上,被志愿者帮助的盲友很多也成为了志愿者。一些赛事里,盲友们跑步带着瑜伽垫,给运动员做按摩和推拿。有的盲友绑着大腰包,里头塞着水杯、巧克力、助盲绳和能量胶,用宋海峰的话来说,是“就怕麻烦别人,带了半个超市来训练”。
令宋海峰感到骄傲的是,不少团内的盲友跑出了国门。一位叫刘正的盲友,刚来团里时还不懂“配速”的意思,后来,他从北京出发,经过17个小时的连续飞行,抵达8000公里外的伦敦参加马拉松。
陪跑志愿者是刘正临时在当地联系的中国人,有香港工作的白领、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、大学跑团的团长和一家糕点连锁店的创始人。
刘正发现,伦敦马拉松也有很多视障跑者。那天下了小雨,完赛的那一刻,刘正觉得“太美好了”。他把这段经历口述下来,将录音发给了宋海峰,请他写出来发到团里的公众号上。
“光头宋”写好文章后,有志愿者为这篇文章配了一首歌,是披头士乐队的《With a Little Help From My Friends(借着朋友们的一点帮助)》,其中有几句歌词是:“我得到来自朋友们的一点帮助,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我变得兴奋,有了朋友的帮助,我将再次尝试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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